在侯府的日子转眼已两月有余,眼见着还有半个多月孝期就该守完了,念桃的院子里却来了一个陌生的仆妇。
来人是已逝侯夫人身边的嬷嬷,在侯夫人病逝之后就一直在外面庄子上做事,如今却是被悄悄接了过来,得了苏承昭的命令,特地来教导这位侯府千金礼仪。
于是念桃从前那种一觉睡到日上叁竿的悠闲生活,就一去不复返了。
“小姐是侯府千金,一举一动皆代表着家族颜面,这跪坐之礼,是最基本的规矩。”
今日的日头尤其暖和,招的人昏昏欲睡,念桃正跪坐在偏院里的蒲团上,身子紧绷,腰背挺直。
一个已生银发的老嬷嬷站在叁步开外,手持一柄檀木戒尺,面上十分严肃。
“肩再挺起些。”
戒尺轻触她右肩,念桃绷紧的身体就微微调整。
“膝头要稳。”
念桃平时散漫惯了,如今跪坐了两刻钟就已经有些撑不住,麻意顺着小腿攀岩而上,她的腿开始发抖。
嬷嬷也看见她开始发颤的身子,用戒尺扶了下她的后背。
“再一刻钟,小姐就可以休息了。”
念桃心里直叫苦。
直到日头西落,念桃才终于解脱,当了一天一板一眼的木头人,她浑身酸疼。
“小姐。”
嬷嬷年轻时是做过女师的,一举一动仿佛丈量过,离开前,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。
“明日早食后我们学《女诫》,午后练习行走。”
念桃蔫蔫地应了一声。
一直到吃晚食的时候,她都没什么精神,吃到一半的时候,她忽然放下了碗。
翠翠连忙问小姐怎么了。念桃却忽然坚定了目光,在心中默默坚定了一件事。
她朝翠翠摇摇头,认真吃完了晚食,就准备出门。
“诶呦——”
双腿却已经酸疼的不像话,走两步路就受不了了,她差点原地栽倒在地上。
“小姐!”
翠翠连忙来扶住她,把她扶到了榻上,为念桃按揉酸疼的双腿。
“我先为小姐烧了洗澡水来,小姐泡泡身子吧。”
念桃双腿酸疼紧绷,只能含泪点头。
泡在热水里时,念桃才觉得自己捡回了半条命。
也因为在浴桶里跑的太舒服了,念桃差点忘记了时间,等到再出门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了。
她就这么溜溜达达地走到了前院,直奔苏承昭的院落。
一直到了院门口,她心里却打起了小鼓。
来的时候满腔热血,一心只想着让大哥把嬷嬷送走,别让她再学那磨人的礼仪了,但真来了大哥这儿,她反而退却了。
大哥平时都冷冰冰的,看起来不太喜欢她,还想把她送出府,这样真能答应她吗?
念桃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种苦,小时候外祖家找了人想教她礼仪,可那时的母亲却一刻都离不开她,见不到她就要寻死觅活的,久而久之,这事儿也就被淡忘了。
那时候大概是觉得,反正她这辈子可能都出不去后院了,就没人再提起过这事儿了。
摇了摇头,念桃揉了揉自己还有些酸疼的腿,坚定了目光。
她是真的不想再受这份苦了!
思想虽然坚定,但是走路时还是忍不住放轻了脚步,那悄悄靠近的身影简直堪称鬼鬼祟祟。
正房里亮着光,念桃悄悄地走了过去。
进门黑漆漆的,有一点光从内室里透出来,念桃有些怕黑,黑暗中也不敢出声,悄悄往内室走去。
走近了些,念桃耳边听到一声轻微的水声,她循着声音走近室内,刚踏入屋内,烛火却忽然灭了,黑暗如潮水般漫来,下一秒,手腕突然被铁钳般的力道攥住,冰凉的匕首贴上脖颈,惊得她喉间发出呜咽。
“谁?”
黑暗中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,面前的身躯还散发着水汽,长长的黑发正顺着腰际向下滴水。
念桃被吓得懵了一刻,紧张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,下意识地推拒着抓着她的那只手。
苏承昭也意识到了不对劲,握着的小臂略显纤细,明显是个女人的,难不成是个女飞贼?
“大……大哥……”
念桃终于从那份恐惧中回过神来,声音发颤的叫他。
苏承昭眉头皱的更深,他听出这个害怕到颤抖声音属于自己的四妹,她大晚上跑到自己院子做什么?还一声不吭的?
他放开手中抵住那人脖颈的匕首,手下也松开了力道。
刚一被放开,念桃就有些站不稳的扶住了身后的门柱。
实在是太可怕了,刚才那一瞬,她真以为自己要死掉了。
随之而来的便是后怕,那种恐怖的窒息感让她眼睛都红了起来。
屋子里太黑了,苏承昭自然看不见自己四妹那委屈的表情,只是有些不耐地又问了一句。
“天晚了